第八十九回 纣王敲骨剖孕妇
诗曰:
纣王酷虐古今无,淫酗贪婪听美姝。
孕妇无辜遭恶劫,行人有难罹凶途。
遗讥简册称残贼,留与人间骂独夫。
天道悠悠难究竟,且将浊酒对花奴。
话说姚庶良随后赶来,常昊乃是蛇精,纵马,脚下起一阵旋风,卷起一团黑雾,连人带马罩住,方现出他原形,乃是一根大蟒蛇;把口一张,吐出一阵毒气。姚庶良禁不起,随昏于马下。常昊便下马取了首级,大呼曰:“今拿姜尚如姚庶良为例!”众诸侯之内,不知他是妖精,有兖州侯彭祖寿纵马摇枪,大呼曰:“匹夫敢伤吾大臣!”时有吴龙在袁洪右边,见常昊立功,忍不住使两口双刀,催开马,飞奔前来,曰:“不要冲吾阵脚!”也不答语,两骑相交,刀枪并举,杀在阵前。六百镇诸侯俱在左右,看着二将交兵,战未数合,吴龙掩一刀败走;彭祖寿随后赶来。吴龙乃是蜈蚣精,见彭祖寿将近,随现出原形;只见一阵风起,黑云卷来,妖气迷人,彭祖寿已不知人事,被吴龙一刀挥为两断。众诸侯不知何故,只见将官追下去就是一块黑云罩住,将官随即绝命。子牙傍边有杨戩对哪吒曰:“此二将俱不是正经人,似有些妖气。我与道兄一往,何如?”只见吴龙跃马舞马,飞奔军前,大呼曰:“谁来先啖吾双刀?”哪吒登开风火轮,使火尖枪,现三首八臂迎来。吴龙曰:“来者是谁?”哪吒曰:“吾乃哪吒是也。你这业畜,怎敢将妖术伤吾诸侯!”把枪一摆,直刺吴龙。吴龙手中刀急架交还,未乃三四合,被哪吒祭起九龙神火罩,响一声,将吴龙罩在里面。吴龙已化道青光去了。哪吒用手一拍,及至罩中现出九条火龙时,吴龙去之久矣。常昊见哪吒用火龙罩罩住吴龙,心中大怒,纵马持枪,大呼曰:“哪吒不要走!吾来也!”只见杨戩使三尖刀,纵银合马,同哪吒双战常昊。常昊见势不好,便败下阵去。杨戩也不赶他,取弹弓在手,随手发出金丸,照常昊打来。只见那金丸不知落于何处。哪吒后祭起神火罩,将常昊罩住;也似吴龙化一道赤光而去。袁洪见二将如此精奇,心下甚是欢喜,传令:“三军擂鼓!”袁洪纵马冲杀过来,大呼曰:“姜子牙!我与你见个雌雄!”傍有杨任见袁洪冲来,急催开了云霞兽,使开云飞枪,敌住袁洪;战有五七回合,杨任取出五火扇,照袁洪一扇,袁洪已预先走了,止烧死他一匹马。子牙鸣金,将队回营,升帐坐下,叹曰:“可惜伤了二路诸侯!”心下不乐。杨戩上帐曰:“今日弟子看他三人俱是妖怪之相,不似人形。方才哪吒祭神火罩,杨任用神火扇,弟子用金丸,俱不曾伤他,竟化青光而去。”只见众诸侯也都议论常昊、吴龙之术,纷纷不一。
且说袁洪回营,升帐坐下,见常昊、吴龙齐来参谒,袁洪曰:“哪吒罩儿,杨任的扇子,俱好利害!”吴龙笑曰:“他那罩与扇子只好降别人,那里奈何得我们。只是今日指望拿了姜尚,谁知只坏了他两个诸侯,也不算成功。”袁江一面修本往朝歌报捷,宽免天子忧心。且说鲁仁杰对殷成秀、雷鹏、雷鹍曰:“贤弟,今日你等见袁洪、吴龙、常昊与子牙会兵的光景么?”众人曰:“不知所以。”鲁仁杰曰:“此正所谓‘国家将兴,必有祯祥;国家将亡,必有妖孽’。今日他三将俱是些妖薛,不似人形。今天下诸侯会兵此处,正是大敌;岂有这些妖邪能拒敌成功耶。”殷成秀曰:“长兄且莫忙说破,看他后来如何。”鲁仁杰曰:“总来吾受成汤三世之恩,岂敢有负国恩之理;惟一死以报国耳!”话说差官往朝歌,来至文书房内,飞廉接本观看,见袁洪报捷,连诛大镇叛逆诸侯彭祖寿、姚庶良,心中大喜,忙持着本上鹿台来见纣王。当驾官上台启曰:“有中大夫飞廉候旨。”纣王曰:“宣来。”左右将飞廉宣至殿前,参拜毕,俯伏奏曰:“今有元帅袁洪领敕镇守孟津,以逆天下诸侯;初阵斩兖州侯彭祖寿,右伯侯姚庶良,军威已振,大挫周兵锋锐。自兴师以来,未有今日之捷。此乃陛下洪福齐天,得此大帅,可计日奏功,以安社稷者也。特具本赍奏。”纣王闻奏大悦:“元帅袁洪连斩二逆,足破敌人之胆,其功莫大焉。传朕旨意,特敕奖谕,赐以锦袍、金珠,以励其功;仍以蜀锦百匹,宝钞万贯,羊、酒等件以犒将士勤劳。务要用心料理,剿灭叛逆,另行分列茅土,朕不食言。钦哉!故谕。”飞兼顿首谢恩,领旨打点解犒赏往孟津去。不表。
且言妲己闻飞廉奏袁洪得胜奏捷,来见纣王曰:“妾苏氏恭喜陛下又得社稷之臣也!袁洪实有大将之才,永堪重任。似此奏捷,叛逆指日可平。臣妾不胜庆幸,实皇上无疆之福以启之耳。今特具觞为陛下称贺。”纣王曰:“御妻之言正合朕意。”命当驾官于鹿台上治九龙席,三妖同纣王共饮。此时正值仲冬天气,严威凛冽,寒气侵人。正饮之间,不觉彤云四起,乱舞梨花,当驾官启奏曰:“上天落雪了。”纣王大喜曰:“此时正好赏雪。”命左右暖注金樽,重斟杯斝,酣饮交欢。怎见好雪,有赞为证:
彤云密布,冷雾缤纷。彤云密布,朔风凛凛号空中;冷雾缤纷,大雪漫漫铺地下。真个是:六花片片飞琼,千树株株倚玉。须臾积粉,顷刻成盐。白鹦浑失素,皓鹤竟无形。平添四海三江水,压倒东西几树松。却便似:战败玉龙三百万;果然是:退鳞残甲满空飞。但只见:几家村舍如银砌,万里江山似玉图。好雪!真个是:柳絮满桥,梨花盖舍。柳絮满桥,桥边渔叟挂蓑衣;梨花盖舍,舍下野翁煨榾柮。客子难沽酒,苍头苦觅梅。洒洒萧潇裁蝶翅,飘飘荡荡剪鹅衣。团团滚滚随风势,飕飕冷气透幽帏。丰年祥瑞从天降,堪贺人间好事宜。
话说纣王与妲己共饮,又见大雪纷纷,忙传旨,命:“卷起毡帘,待朕同御妻、美人看雪。”侍驾官卷起帘幔,打扫积雪。纣王同妲己、胡喜妹、王贵人在台上,看朝歌城内外似银装世界,粉砌乾坤。王曰:“御妻,你自幼习学歌声曲韵,何不把按雪景的曲儿唱一套,俟朕漫饮三杯。”妲己领旨,款启朱唇,轻舒莺舌,在鹿台上唱一个曲儿。真是:婉转莺声飞柳外,笙簧嘹亮自天来。曲曰:
才飞燕塞边,又洒向城门外。轻盈过玉桥去,虚飘临阆苑来。攘攘挨挨,颠倒把乾坤玉载。冻的长江上鱼沉雁杳,空林中虎啸猿哀。凭天降,冷祸胎,六花飘堕难禁耐,砌漫了白玉阶。宫帏里冷侵衣袂,那一时暖烘烘红日当头晒,扫彤云四开,现青天一派,瑞气祥光拥出来。
妲己唱罢,余韵悠扬,袅袅不绝。纣王大喜,连饮三大杯。一时雪俱止了,彤云渐散,日色复开。纣王同妲己凭栏,看朝歌积雪。忽见西门外,有一小河,此河不是活水河,因纣王造鹿台,挑取泥土,致成小河,适才雪水注积,因此行人不便,必跣足过河。只见有一老人跣足渡水,不甚惧冷,而行步且快。又有一少年人,亦跣足渡水,惧冷行缓,有惊怯之状。纣王在高处观之,尽得其态,问于妲己曰:“怪哉!怪哉!有这等异事!你看那老者渡水,反不怕冷,行步且快;这年少的反又怕冷,行走甚难,这不是反其事了?”妲己曰:“陛下不知,老者不甚怕冷,乃是少年父母,精血正旺之时交姤成孕,所秉甚厚,故精血充满,骨髓皆盈,虽至末年,遇寒气犹不甚畏怯也。至若少年怕冷,乃是末年父母,气血已衰,偶尔姤精成孕,所秉甚薄,精血既亏,髓皆不满,虽是少年,形同老迈,故遇寒冷而先畏怯也。”纣王笑曰:“此惑朕之言也!人秉父精母血而生,自然少壮,老衰,岂有反其事之理?”妲己又曰:“陛下何不差官去拿来,便知端的。”纣王传旨:“命当驾官至西门,将渡水老者、少者俱拿来。”当驾官领旨,忙出朝赶至西门,不分老少,即时一并拿来。老少民人曰:“你拿我们怎么?”侍臣曰:“天子要你去见。”老少民人曰:“吾等奉公守法,不欠钱粮,为何来拿我们?”侍臣曰:“只怕当今天子有好处到你们,也不可知。”正是:
平白行来因过水,谁知敲骨丧其生!
纣王在鹿台上专等渡水人民。却说侍驾官将二民拿至台下回旨:“启陛下:将老少二民拿至台下。”纣王命:“将斧砍开二民胫骨,取来看验。”左右把老者、少者腿俱砍断,拿上台看,果然老者髓满,少者髓浅。纣王大喜,命左右:“把尸拖出!”可怜无辜百姓,受此惨刑!后人有诗叹之,诗曰:
败叶飘飘落故宫,至今犹自起悲风。
独夫只听谗言妇,目下朝歌社稷空。
话说纣王见妲己如此神异,抚其背而言曰:“御妻真是神人,何灵异若此!”妲己曰:“妾虽系女流,少得阴符之术,其勘验阴阳,无不奇中。适才断胫验髓,此犹其易者也。至如妇人怀孕,一见便知他腹内有几月,是男,是女,面在腹内,或朝东、南、西、北,无不周知。”纣王曰:“方才老少人民断胫验髓,如此神异,朕得闻命矣;至如孕妇,再无有不妙之理。”命当驾官传旨:“民间搜取孕妇见朕。”奏御官往朝歌城来。正是:
天降大殃临孕妇,成汤社稷尽归周。
话说奉御官在朝歌满城寻访,有三名孕妇,一齐拿往午门来。只见他夫妻难舍,抢地呼天,哀声痛惨,大呼曰:“我等百姓又不犯天子之法,不拖欠钱粮,为何拿我等有孕之妇?”子不舍母,母不舍子,悲悲泣泣,前遮后拥,扯进午门来。只见箕子在文书房共微子、微子启、微子衍、上大夫孙荣正议“袁洪为将,退天下诸侯之兵,不知何如”,只听得九龙桥闹闹嚷嚷,呼天叫地,哀声不绝。众人大惊,齐出文书房来,问其情由。见奉御官拉着两三个妇女而来。箕子问曰:“这是何故?”民妇泣曰:“吾等俱是女流,又不犯天子之法,为何拿我女人做甚么?老爷是天子之臣,当得为国为民,救我等蚁命!”言罢哭声不绝。箕子忙问奉御官。奉御官答曰:“皇上夜来听娘娘言语,将老少二民敲骨验髓,分别浅深,知其老少生育,皇上大喜。娘娘又奏,尚有剖腹验胎,知道阴阳。皇上听信斯言,特命臣等取此孕妇看验。”箕子听罢,大骂:“昏君!方今兵临城下,将至濠边,社稷不久丘墟,还听妖妇之言,造此无端罪业!左右且住!待吾面君谏止。”箕子怒气不息,后随着微子等俱往鹿台来见驾。且说纣王在鹿台专等孕妇来看验,只见当驾官启曰:“有箕子等候旨。”王曰:“宣。”箕子至台上,俯伏大哭曰:“不意成汤相传数十世之天下,一旦丧于今日,而尚不知警戒修省,造此无辜恶业,你将何面目见先王之灵也!”纣王怒曰:“周武叛逆,今已有大帅袁洪足可御敌,斩将覆军,不日奏凯。朕偶因观雪,见朝涉者,有老少之分,行步之异,幸皇后分别甚明,朕得以决其疑,于理何害。今朕欲剖孕妇以验阴阳。有甚大事,你敢当面侮君,而妄言先王也!”箕子泣谏曰:“臣闻人秉天下之灵气以生,分别五官,为天地宣猷赞化,作民父母;未闻荼毒生灵,称为民父母者也。且人死不能复生,谁不爱此血躯,而轻弃以死耶。今陛下不敬上天,不修德政,天怒民怨,人日思乱;陛下尚不自省,犹杀此无辜妇女,臣恐八百诸侯屯兵孟津,旦夕不保。一旦兵临城下,又谁为陛下守此都城哉。只可惜商家宗裔为他人所掳,宗庙被他人所毁,宫殿为他人所居,百姓为他人之民,府库为他人之有,陛下还不自悔,犹听妇女之言,敲民骨,剔孕妇,臣恐周武人马一到,不用攻城,朝歌之民自然献之矣!军民与陛下作仇,只恨周武不能早至,军民欲箪食壶浆以迎之耳。虽陛下被掳,理之当然;只可怜二十八代神主,尽被天下诸侯之所毁,陛下此心忍之乎?”纣王大怒曰:“老匹夫!焉敢觌面侮君,以亡国视朕,不敬孰大于此!”命武士:“拿去打死!”箕子大叫曰:“臣死不足惜,只可惜你昏君败国,遗讥万世,纵孝子慈孙不能改也!”只见左右武士扶箕子方欲下台,只见台下有人大呼曰:“不可!”微子、微子启、微子衍三人上台,见纣王俯伏,呜咽不能成语,泣而奏曰:“箕子忠良,有功社稷。今日之谏,虽则过激,皆是为国之言。陛下幸察之!陛下昔日剖比干之心,今又诛忠谏之口,社稷危在旦夕,而陛下不知悟,臣恐万姓怨愤,祸不旋踵也。幸陛下怜赦箕子,褒忠谏之名,庶几人心可挽,天意可回耳。”纣王见微子等齐来谏诤,不得已,乃曰:“听皇伯、皇兄之谏,将箕子废为庶民!”妲己在后殿出而奏曰:“陛下不可!箕子当面辱君,已无人臣礼;今若放之在外,必生怨望。倘与周武构谋,致生祸乱,那时表里受敌,为患不小。”纣王曰:“将何处治?”妲己曰:“依臣妾愚见,且将箕子剃发囚禁,为奴宫禁,以示国法,使民人不敢妄为,臣下亦不敢渎奏矣。”纣王闻奏大喜,将箕子竟囚之为奴。微子见如此光景,料成汤终无挽救之日,随即下台,与微子启、微子衍大哭曰:“我成汤继统六百年来,今日一旦被嗣君所失,是天亡我商也,奈之何哉!”微子与微子启兄弟二人商议曰:“我与你兄弟可将太庙中二十八代神主负往他州外郡,隐姓埋名,以存商代禋祀,不令同日绝灭可也。”微子启含泪应曰:“敢不如命!”于是三人打点收拾,投他州自隐。后孔圣称他三人曰:“微子去之;箕子为之奴;比干谏而死。”谓“殷有三仁”是也。后人有诗赞之:
莺啭商郊百草新,成汤宫殿已成尘。
为奴岂是存商祀,去国应知接后禋。
剖腹丹心成往事,割胎民妇又遭迍。
朝歌不日归周主,可惜成汤化鬼磷!
话说微子三人收拾行囊,投他州去了。纣王将三妇人拿上鹿台,妲己指一妇人:“腹中是男,面朝左胁。”一妇人:“也是男,面朝右胁。”命左右用刀剖开,毫厘不爽。又指一妇人:“腹中是女,面朝后背。”用刀剖开,果然不差。纣王悦:“御妻妙术如神,虽龟筮莫敌!”自此肆无忌惮,横行不道,惨恶异常,万民切齿。当日有诗为证:
大雪纷纷宴鹿台,独夫何苦降飞灾!
三贤远遁全宗庙,孕妇身亡实可哀。
话说当日刳剔孕妇,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。次日,有探事军报上台来:“有微子等三位殿下,封了府门,不知往何处去了。”纣王曰:“微子年迈,就在此,也是没用之人;微子启弟兄两人,就留在朝歌,也做不得朕之事业;他去了,又省朕许多烦絮。即今元帅袁洪屡见大功,料周兵不能做得甚事。”遂日日荒淫宴乐,全不以国事为重。在朝文武不过具数而已,并无可否。
那日招贤榜篷下,来了二人,生得相貌甚是凶恶:一个面如蓝靛,眼似金灯,巨口獠牙,身躯伟岸;一个面似瓜皮,口如血盆,牙如短剑,发似朱砂,顶生双鱼,甚是怪异,往中大夫府谒见。飞廉一见,甚是畏惧。行礼毕,飞廉问曰:“二位杰士是那里人氏?高姓?何名?”二人欠身曰:“某二人乃大夫之子民,成汤之百姓。闻姜尚欺妄,侵天子关隘,吾兄弟二人愿投麾下,以报国恩,决不敢望爵禄之荣,愿破周兵,以洗王耻。子民姓高,名明;弟乃高觉。”通罢姓名,飞廉领二人往朝内拜见纣王,进午门径往鹿台见驾。纣王问曰:“大夫有何奏章?”飞廉奏曰:“今有二贤高明、高觉,愿来报效,不图爵禄,敢破周兵。”纣王闻奏大悦,宣上台来。二人倒身下拜,俯伏称“臣”。王赐平身,二人立起。纣王一见相貌奇异,甚是骇然:“朕观二士真乃英雄也!”随在鹿台上俱封为神武上将军。二人谢恩。王曰:“大夫与朕陪宴。”二人下台冠带了,至显庆殿待宴,至晚谢恩出朝。次日旨意下,命高明、高觉同钦差解汤羊、御酒往孟津来。不知凶吉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回 子牙捉神荼郁垒
诗曰:
眼有明兮耳有聪,能于千里决雌雄。
神机才动情先泄,密计方行事已空。
轩庙借灵凭鬼使,棋山毓秀仗桃丛。
谁知名载封神榜,难免降魔杵下红。
话说高明、高觉同钦差官往孟津来,行至辕门,传:“旨意下!”旗门官报入中军,袁洪与众将接旨,进中军开读,诏曰:
“尝闻:将者乃三军之司命,系社稷之安危。将得其人,国有攸赖;苟非其才,祸遂莫测,则国家又何望焉。兹尔元帅袁洪,才兼文武,学冠天人,屡建奇功,真国家之柱石,当代之人龙也!今特遣大夫陈友解汤羊、御酒、金帛、锦袍,用酬戍外之劳,慰朕当宁之望。尔当克勤克荩,扑灭巨逆,早安边疆,以靖海宇;朕不惜茅土重爵,以待有功。尔其钦哉!特谕。”
袁洪谢恩毕,款待天使;又令高明、高觉进见。高明、高觉上帐参谒袁洪。行礼毕,袁洪认得他是棋盘山桃精、柳鬼;高明、高觉也认得袁洪是梅山白猿。彼此大喜,各相温慰,深喜是一气同枝。正是:
不是武王洪福大,焉能“七圣”死梅山。
高明、高觉在营中与众将相见,各各致意。次日,袁洪修谢恩本,打发天使回朝歌。不表。当日,袁洪命高明、高觉二将往周营搦战。二人慨然出营,至周营,大呼曰:“着姜尚来见我!”哨马报入中军,子牙问左右:“谁去走一遭?”傍有哪吒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哪吒领令出营,忽见二人步行而来,好凶恶!怎见得:
一个面如蓝靛腮如灯;一个脸似青松口血盆。一个獠牙凸暴如钢剑;一个海下胡须似赤绳。一个方天戟上悬豹尾;一个加钢板斧似车轮。一个棋盘山上称柳鬼,一个得手人间叫高明。正是:神荼郁垒该如此,要阻周兵闹孟津。
话说哪吒大呼曰:“来者何人?”高明答曰:“吾乃高明、高觉是也;今奉袁洪将军将令,特来擒拿反叛姜尚耳。你是何人,敢来见我?”哪吒大喝曰:“好孽畜,敢出大言!”摇手中火尖枪,直取二将。高明、高觉举戟、斧劈面迎来。三将交兵,大战在龙潭虎穴。哪吒早现出三头八臂,祭起乾坤圈,正中高觉顶门上,打得个一派金光,散漫于地。哪吒复祭九龙神火罩,把高明罩住,用手一拍,即现九条火龙,须臾烧罢。哪吒回营来见子牙,言圈打高觉,罩住高明一事,子牙大喜。不表。且说高明等二人进营,来见袁洪曰:“姜尚所仗无他,俱倚的三山五岳门人,故此所在,侥幸成功,不曾遇着我等奥妙之人,莫说是姜尚几个门人,何怕你有通天彻地手段,岂能脱得吾辈之手也!”众人俱各欢喜。次日,高明、高觉又往周营搦战。哨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高明、高觉请元帅答话。”子牙问哪吒曰:“你昨日回我灭了二将,今日又来,何也?”哪吒曰:“想必高明二人有潜身小术,请师叔亲临,吾等便知真实。”子牙传令,六百诸侯齐出,看子牙用兵。高明对弟高觉曰:“哪吒言吾等有潜身小术,俱出来一看吾等真实。”言未了,只听炮响,见周营大队排开,似盔山甲海,射目光华。子牙乘四不相,来至军前,看见二将相貌凶恶,丑陋不堪,大喝曰:“高明、高觉,不顺天时,敢勉强而阻逆王师,自讨杀身之祸也!”高明大笑曰:“姜子牙,我知你是昆仑之客,你也不曾会我等这样高人。今日成败定在此举也。”道罢,二将使戟、斧冲杀过来。这边李靖、杨任二骑冲出,也不答话,四处兵器交加。正是四将赌斗,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四将交锋在孟津,人神仙鬼孰虚真。
从来劫运皆天定,纵有奇谋尽堕尘。
话说杨戩在傍,见高明、高觉一派妖气,不是正人,仔细观看,以备不虞。只见杨任取出五火扇来,照高明一扇,只听得“呼”的一声,化一道黑光而去。李靖也祭起黄金塔来,把高觉罩在里面,一时也不见了。袁洪同众将正在辕门看高明兄弟二人大战周兵,见杨任用五火扇子扇高明,又见李靖用塔罩高觉,忙命吴龙、常昊接战。二将大叫曰:“周将不必回营,吾来也!”哪吒登风火轮来战吴龙;杨戩使三尖刀敌住常昊;四将大战。袁洪心下自思曰:“今日定要成功,不可错过。”把白马催开,使一条宾铁棍来战子牙。傍有雷震子、韦护二人截住袁洪相杀。怎见得,有赞为证,赞曰:
凛凛寒见起,森森杀气生。白猿使铁棒;雷震棍更雄。
韦护降魔桁,来往势犹凶。舍命安天下,拚生定太平。
话说雷震子展风雷翅,飞在空中,那条棍从顶上打来。韦护祭起降魔杵,此杵岂同小可,如须弥山一般打将下来。袁洪虽是得道白猿,也经不起这一杵,袁洪化白光而去,止将鞍马打得如泥。杨戩祭哮天犬咬常昊;常昊乃是蛇精,狍也不能伤他。常昊知是仙犬,先借黑气走了。哪吒祭起神火罩,罩住吴龙;吴龙也化青气走了。总是一场虚话。
子牙鸣金回营。杨戩上帐曰:“今日会此一阵,俱为无用。当时弟子别师尊时,师父曾有一言分付弟子说:若到孟津,谨防梅山七圣阻隘。’教弟子留心。今日观之,祭宝不能成功,俱化青黑之气而走。元帅宜当设计处治,方可成功。若是死战,终是无用。”子牙曰:“吾自有道理。”当日至晚,子牙帐中鼓响,众将官上帐听令。子牙命李靖领柬贴:“你在八卦陈正东上,按震方,书有符印,用桃桩,上用犬血,……如此而行。”又命雷震子领柬贴:“你在正南上,按离方,亦有符印,也用桃桩,上用犬血,……如此而行。”命哪吒领柬贴:“在正西上,按兑方,也用桃桩,上用犬血,……如此而行。”又命杨任:“在正北上,按坎方,也用桃桩,上用犬血,……如此而行。”杨戩,你可引战,用五雷之法,望桃桩上打下来。韦护,你用瓶盛乌鸡、黑狗血,女人尿屎和匀,装在瓶内,见高明、高觉赶上我阵中,你可将瓶打下,此秽污浊物厌住他妖气,自然不能逃走。此一阵可以擒二竖子也。”众门人听令而去。子牙先出营,布开八卦,暗合九宫,将桃桩钉下。正是:
设计要擒桃柳鬼,这场辛苦枉劳神。
子牙安置停当。且说高明听着子牙传令安八卦方位,用乌鸡、黑狗血,钉桃桩拿他兄弟,二人大笑不止:“空费心机!看你怎样捉我二人!”次日,子牙亲临辕门搦战。袁洪命高明、高觉出营,大呼曰:“姜子牙,你自称扫荡成汤大元帅,据吾看,你不过一匹夫耳!你既是昆仑之士,理当遣将调兵,共决雌雄;为何钉桃桩,安符印,周围布八卦,按九宫,用门人将乌鸡、黑狗血秽污之物厌我二人。吾非鬼魅精邪,岂惧你左道之术也!”二人道罢,放步摇斧、举戟,直取子牙。子牙左右有武吉、南宫适二马齐出,急架忙迎。四将交兵,枪刀共举。高明逞精神,如同猛虎,南宫适使气力,一似欢龙;高觉戟刺摆长幡;武吉枪来生杀气。四将酣战。子牙催四不相,仗剑也来助战;未及数合,便往阵中败走。高明笑曰:“不要走!吾岂惧你安排,吾来也!”兄弟二人随后赶入阵来。刚入得八卦方位,东有李靖,南有雷震子,西有哪吒,北有杨任,四面发起符印,处处雷鸣;韦护空中将一瓶秽污之物往下打来,那些鸡犬秽血,溅得满地。高明、高觉化阵青光,早已不见了。众门人亲自观见,莫知去向。子牙收兵回营,升帐坐下,大怒曰:“岂知今日本营先有奸细私透营内之情,如此何日成功也!将吾机密之事尽被高明知道,此是何说!”杨戩在傍曰:“师叔在上:料左右将官自在西岐共起义兵,经过三十六路征伐,今进五关,经过数百场大战,苦死多少忠良,今日至此,克成汤只在目下,岂有这样之理。据弟子观之,此二人非是正人,定有些妖气,那光景大不相同。望师叔祥察。今弟子往一所在去来,自知虚实。”子牙曰:“你往那里去?”杨戩曰:“机不可泄,泄则不能成功也。”子牙许之。杨戩当晚别子牙去讫。且说高明、高觉来见袁洪,言子牙用八卦阵,将钉桃桩的事说了一遍。袁洪具表往朝歌报捷。高觉听的周营子牙与杨戩共议,杨戩要往一所在去,又听见杨戩不肯说,兄弟二人曰:“凭你怎样寻吾根脚,料你也不能知道!”二人又大笑一回。不表。
且说杨戩离了周营,借土遁往玉泉山金霞洞来,正是:
遁中道术真玄妙,咫尺青风万里程。
话说杨戩来至金霞洞,见洞门紧闭,杨戩洞外敲门。少时,一童子出来,见是师兄,忙问曰:“师兄何来?”杨戩曰:“烦贤弟通报。”童子进洞内,见玉鼎真人,启曰:“师兄杨戩在洞府外求见。”真人起身分付曰:“着他进来。”杨戩来至碧游床前下拜。真人曰:“你今到此为何?”杨戩把孟津事说了一遍。真人曰:“此业障是棋盘山桃精、柳鬼。桃、柳根盘三十里,采天地之灵气,受日月之精华,成气有年。今棋盘山有轩辕庙,庙内有泥塑鬼使,名曰千里眼、顺风耳;二怪托其灵气,目能观看千里,耳能详听千里;千里之外,不能视听也,你可叫姜子牙着人往棋盘山去,将桃、柳根盘掘挖,用火焚尽;将轩辕庙二鬼泥身打碎,以绝其灵气之根;再用一重雾常锁营寨,……,如此如此,则二鬼自然绝也。”杨戩受命,离了玉泉山,复往周营而来。军政官报与子牙,子牙令入中军,问杨戩曰:“此去如何?”杨戩摇头不语,犹恐泄机。子牙曰:“你今日为何如此?”杨戩曰:“弟子今日不敢言,且随弟子行之。”子牙并依杨戩,不去阻挡。杨戩执定令旗下帐,把后队大红旗二千杆令三军磨旗;又令一千名军士擂鼓鸣锣,恍然有惊天动地之势。子牙见杨戩如此,不知其故。杨戩方来对子牙曰:“高明、高觉二人乃是棋盘山桃精、柳鬼。他凭托轩辕庙二鬼之灵,名曰千里眼、顺风耳。如今须用旗招展不住,使千里眼不能观看;锣鼓齐鸣,使顺风耳不能听察。请元帅命将往棋盘山,掘挖此根,用火焚之;再令将官去把轩辕庙里二鬼打碎;然后用大雾一重,常锁行营,此怪方能除也。”子牙听说:“既然如此,吾自有治度。”子牙令李靖:“领三千人马,速往棋盘山,去挖绝其根。”又令雷震子:“去打碎泥塑鬼使。”后人有诗叹之,诗曰:
虎斗深山渊斗龙,高明高觉逞邪踪。
当时不遇仙师指,难灭轩辕二鬼风。
话说子牙安排已定,只等二门人来回令。且说高明、高觉只听得周营中鼓响锣鸣不止,高觉曰:“长兄,你看看怎样?”高明曰:“一派尽是红旗招展,连眼都晃花了。兄弟,你且听听看。”高觉曰:“锣鼓齐鸣,把耳朵都震聋了,如何听得见一些儿?”二人急躁,不表。只见李靖人马去掘桃、柳的根盘;雷震子去打泥塑的鬼使;子牙在帐内望二人回来,方好用计破之。次日,子牙在中军,忽报:“雷震子回来。”子牙令至中军,问其“打泥鬼如何?”雷震子曰:“奉令去打碎了二鬼,放火烧了庙宇,以绝其根,恐再为祟;待周王伐纣功成,再重修殿宇未迟。”子牙大悦,随在帐前令哪吒、武吉在营布起一坛,设下五行方位,当中放一镡,四面八方俱镇压符印,安治停当。只见李靖掘桃、柳鬼根盘已毕,来至中军回话。子牙大喜。正是:
李靖掘根方至此,袁洪举意劫周营。
话说子牙在中军共议:“东伯侯还不见来?”忽报:“三运督粮官郑伦来至。”子牙令至帐前,郑伦回令毕,交纳粮印。郑伦听得土行孙已死,着实伤悼。不表。且说袁洪在营中自思:“今与周兵屡战,未见输赢,枉费精神,虚费日月。”令左右暗传与常昊、吴龙:“令高明、高觉冲头阵,今夜劫姜尚的营。”又令:“参军殷破败、雷开为左右救应,殷成秀、鲁仁杰为断后;务要一夜成功。”众将听令,只等黄昏行事。话说子牙在中军,忽见一阵风从地而起,卷至帐前。子牙见风色怪异,掐指一算,早知其意。子牙大喜,传令:“中军帐钉下桃桩,镇压符印,下布地网,上盖天罗,黑雾迷漫中军。令各营俱不可轻动。李靖拒住东方;杨任拒住西方;哪吒拒住南方;雷震子拒住北方;杨戩、韦护在将台左右保护。”子牙令南宫适、武吉、郑伦、龙须虎等:“各防守武王营寨。”众将得令而去。子牙淋浴上台,等候袁洪来劫营寨。诗曰:
子牙妙算世无双,动地惊天势莫当。
二鬼有心施密计,三妖无计展疆场。
遭殃杨任归神去,逃死袁洪免丧亡。
莫说孟津多恶战,连逢劫杀捐忠良。
话说袁洪当晚打点人马劫营,大破子牙,以成全功。才至二更时分,高明、高觉为头一队,袁洪为二队。鲁仁杰对殷成秀曰:“贤弟,据我愚见,今夜劫营,不但不能取胜,定有败亡之祸。况姜子牙善于用兵,知玄机变化,且门下又多道德之士,此行岂无准备。我和你且在后队,见机而作。”殷成秀曰:“兄长之言甚善。”不说他二人各自准备,且说高明、高觉来至周营,点起大炮,响一声喊杀进营来。袁洪同常昊、吴龙从后接应。子牙在将台上披发仗剑,踏罡布斗,霎时四下里风云齐起,这正是子牙借昆仑之妙术,取神荼、郁垒。不知凶吉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一回 蟠龙岭烧邬文化
诗曰:
力大排山气吐虹,手拖扒木快如风。
行舟陆地谁堪及,破敌营门孰敢同。
拎虎英名成往事,食牛全气化崆峒。
总来天意归周主,空作蟠龙岭下红。
话说子牙在将台上作法,只见风云四起,黑雾弥漫,上有天罗,下有地网,昏天惨地,罩住了周营。霹雳交加,电光驰骤,火光灼灼,冷气森森,雷响不止,喊声大振。各营内鼓角齐鸣,若天崩地塌之状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风雾濛濛电光烧,雷声响亮镇邪妖。
桃精柳鬼难逃躲,早起封神名姓标。
话说高明、高觉闯进周营,杀进中军,只见鼓声大振,三军呐喊。一声炮响,东有李靖,西有杨任,南有哪吒,北有雷震子,左有杨戩,右有韦护,一齐护将出来,把高明等围住。台上有子牙作法。台下四个门人,齐把桃桩震动。上有天罗,下有地网,上下齐合。子牙祭起打神鞭打将下来,高明、高觉难逃此难,只打得脑浆迸流。一灵已往封神台去了。且说袁洪同常昊、吴龙在后面催军,杀进周营,被哪吒等接住大战。此时夤夜交兵,两军混战,韦护祭起降魔杵来打吴龙;吴龙早化青光去了。哪吒也祭起九龙神火罩来罩常昊;常昊化一道青气不见了。袁洪乃是白猿得道,变化多端,把元神从头上现出。杨任正欲取五火扇扇袁洪,不意袁洪顶上白光中元神手举一棍打来,杨任及至躲时,已是不及,早被袁洪一棍打中顶门,可怜!自穿云关归周,才至孟津,未受封爵而死。后人有诗叹之:诗曰:
自离成汤归紫阳,穿云关下破“瘟<疒皇>”。
孟津尽节身先丧,俱是南柯构一场。
话说杨任被袁洪打死,两军混战。至天明,子牙鸣金,两下收兵。子牙升帐,点视军将,已知杨任阵亡,着实嗟叹不已。杨戩上帐言曰:“今夜大战,虽然斩了高明、高觉,反折杨任一员大将。据弟子见袁洪等俱是精灵所化,急切不能成功。大兵阻于此地,何日结局。弟子今往终南山,借了照妖鉴来,照定他的原身,方可擒此妖魅也,不然终无了期。”子牙许之。杨戩离了周营,借土遁往终南山而来,不多时,早至玉柱洞前,按落遁光,至洞门听候云中子。少时,只见金霞童子出来,杨戩上前稽道曰:“师兄,借烦通报,有杨戩要见师伯。”童子忙还礼曰:“师兄少待,容吾通报。”童子进洞对云中子曰:“有杨戩在外面候见。”云中子命童子:“着他进来。”童子出洞云:“师父请见。”杨戩见云中子,和礼毕,禀曰:“弟子今到此,欲求师伯照妖鉴一用。目今兵至孟津,有几个妖魅阻住周师,不能前进;虽大战数场,法宝难治。因此上奉姜元帅将令,特地至此,拜求师伯。”云中子曰:“此乃梅山七怪也。只你可以擒获。”忙取宝鉴付与杨戩。杨戩辞了终南,借土遁径往周营内来见子牙,备言:“此是梅山七怪,明日俟弟子擒他。”话说袁洪在营中与常昊、吴龙众将议退诸侯之策,殷破败曰:“明日元戎不大杀一场以树威,使天下诸侯知道利害,则彼皆不能善解。与他迁延日月,恐师老军疲,其中有变,那时反为不美。”袁洪从其言。次日,整顿军马,炮声大振,来至军前。子牙亦带领众诸侯出营。两下列成阵势。袁洪一马当先。子牙谓袁洪曰:“足下不知天命久已归周,而何阻逆王师,令生民涂炭耶。速早归降,不失封侯之位。如若不识时务,悔无及矣。”袁洪大笑曰:“料尔不过是磻溪一钓叟耳,有何本领,敢出此大言!”回顾常昊曰:“与吾将姜尚擒了!”常昊纵马挺枪,飞来直取子牙,傍有杨戩催马舞刀,抵住厮杀。二马往来,马枪并举,只杀得凛凛寒风,腾腾杀气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杀气腾腾锁孟津,梅山妖魅乱红尘。
须臾难遁终南鉴,取次摧残作鬼磷。
话说两人大战,未及五合,常昊拨马便走。杨戩随后赶来,取出照妖鉴来照,原来是条大白蛇。杨戩已知此蛇,看他怎样腾挪。只见常昊在马上忽现原身,有一阵怪风卷起,播土杨尘,愁云霭霭,冷气森森,现出一条大蛇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:
黑雾漫漫天地遮,身如雪练弄妖邪。
神光闪灼凶顽性,久与梅山是旧家。
话说杨戩看见白蛇隐在黑雾里面来伤杨戩,杨戩摇身一变,化作一条蜈蚣,身生两翅飞来,钳如利刃。怎见他的模样,有诗为证:
二翅翩翩似片云,黑身黄足气如焚。
双钳坚起挥双剑,先斩顽蛇建首勋。
杨戩变做一条大蜈蚣,飞在白蛇头上,一剪两断。那蛇在地下挺折扭滚。杨戩复了本相,将此蛇斩做数断,发一个五雷诀,只见雷声一响,此怪震作飞灰。袁洪知白蛇已死,大怒,纵马使一根棍,大呼曰:“好杨戩!敢伤吾大将!”傍有哪吒登风火轮,现三头八臂,使火尖枪,抵住了袁洪。轮马相交,未及数合,哪吒祭起九龙神火罩,将袁洪连人带马罩住;哪吒用手一拍,现出九条火龙,将袁洪盘旋周绕焚烧。不知袁洪有七十二变玄功,焉能烧的着他,袁洪早借火光去了。吴龙见哪吒施勇,使两口双刀来战哪吒。哪吒翻身复来,接战吴龙。杨戩在傍,忙取照妖鉴照看,原来是一条蜈蚣。杨戩纵马舞马,双战吴龙。吴龙料战不过,拨马便走。哪吒登风火轮就赶。杨戩曰:“道兄休赶,让吾来也。”哪吒听说,便立住了风火轮,让杨戩催马追赶。吴龙见杨戩赶来,即现原形,就马脚下卷起一阵黑雾,罩住自己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:
黑雾阴风布满天,梅山精怪法无边。
谁知治克难相恕,千岁蜈蚣化罔然。
吴龙见杨戩追赶,即现原形,影在黑雾之中,来伤杨戩。杨戩见此怪飞来,随即摇身一变,化作一只五色雄鸡。怎见得,诗曰:
绿耳金眼五色毛,翅如钢剑嘴如刀。
蜈蚣今遇无穷妙,即丧原身怎脱逃。
杨戩化做一只金鸡,飞入黑雾之中,将蜈蚣一嘴,吸作数断,又除一怪。子牙与众将掌鼓进营。不表。
却说殷破败、雷开与诸将亲自看见今日光景,不觉笑曰:“国家不祥,妖孽方兴,今日我们两员副将,岂知俱是白蛇、蜈蚣成精,来此惑人。此岂是好消息!不若进营与主将商议何如。”随进营来,见袁洪在中军闷坐,俱至帐前参谒。袁洪见众将来见,也觉没趣,乃对众将曰:“吾就不知常昊、吴龙乃是两个精灵,几乎被他误了大事。”众将曰:“姜子牙乃昆仑道德之士,麾下又有这三山五岳门人相随,料吾兵不能固守此地,请元帅早定大策,或战,或守,可以预谋,毋令临期掘井,一时何及。眼见我兵微将寡,力敌不能,依不才等愚见,不如退兵,固守城都,设防御之法,以老其师。此‘不战能屈人之兵’者,不知元帅尊意如何?”袁洪曰:“参军之言差矣!奉命守此地方,则此地为重;今舍此不守,反欲退拒城都,此为‘临门御寇’,未有不败者也。今姜尚虽有辅佐之人,而深入重地,亦不能用武。看吾在此地破敌,吾自有妙策,诸将勿得多言。”各人下帐。鲁仁杰与殷成秀曰:“方今时势,也都见了,料成汤社稷终属西岐。况今日朝廷不明,妄用妖精为将,安有能成功之理。但我与贤弟受国恩数代,岂可不尽忠于国;然而就死,也须是死在朝歌,见吾辈之忠义,不可枉死于此地,与妖孽同腐朽也。不若乘机讨一差遣,往而不返可也。”二将议定。忽有总督粮储官上帐来禀袁洪曰:“军中止有五百行粮,不足支用,特启元帅定夺。”袁洪命军政司修本,往朝歌催粮。傍有鲁仁杰出而言曰:“末将愿往。”袁洪许之。鲁仁杰领令,往朝歌去催粮。不表。
且说朝歌城来了一个大汉,身高数丈,力能陆地行舟,顿餐只牛,用一根排扒木,姓邬,名文化;揭招贤榜投军。朝廷差官送邬文化至孟津营听用。来至辕门,左右报与袁洪。袁洪命:“令来。”邬文化同差官至中军,见礼毕,通名站立。袁洪见邬文化一表非俗,恍似金刚一般,撑在半天里,果是惊人。袁洪曰:“将军此来,必怀妙策。今将何计以退周兵?”邬文化曰:“末将乃一勇鄙夫,奉圣旨赍送元帅帐下调用,听凭指挥。”袁洪大喜:“将军此来,必定道大功,何愁姜尚不授首也!”邬文化次日清晨上帐领令,出营搦战,倒拖排扒木,行至周营,大呼曰:“传与反叛姜尚,早至辕门洗颈受戮!”话说子牙在中军帐,猛听战鼓声响,抬头观看,见一大汉竖在半天里,惊问众将曰:“那里来了一个大汉子?”众人齐来观看,果是好个大汉子,众皆大惊。正欲寻问,只见军政官报入中军来:“有一大汉,口出大言,请令定夺。”有龙须虎出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许之,分付曰:“你须仔细!”龙须虎领令出营来。邬文化低头往下一看,大笑不止:“那里来了一个虾精?”龙须虎抬头看邬文化,怎生凶恶,但见有诗为证,诗曰:
高身数丈体榔头,口似窑门两眼抠。
丈二苍须如散线,尺三草履似行舟。
生成大力排山岳,食尽全牛赛虎彪。
陆地行舟人罕见,蟠龙岭上火光愁。
邬文化大呼曰:“周营中来的是个甚么东西?”龙须虎大怒,骂曰:“好匹夫!把吾当作甚么东西!吾乃姜元帅第二门徒龙须虎是也。”邬文化笑曰:“你是一个畜生,全无一些人相,难道也是姜尚门徒!”龙须虎曰:“村匹夫快通名来,杀你也好上功劳薄。”邬文化骂曰:“不识好歹业畜!吾乃纣王御前袁元帅麾下威武大将军邬文化是也。你快回去,叫姜尚来受死,饶你一命。”龙须虎大怒,骂曰:“今奉令特来擒你,尚敢多言!”发手一石打来。邬文化一排扒木打下来,龙须虎闪过,其钉打入土有三四尺深;急自拽起钉扒来,到被龙须虎夹大腿连腰上打了七八石头;再转身,又打了五六石头;只打得是下三路。乌文化身大,转身不活,不上一个时辰,被龙须虎连腿带腰打了七八十下,打得邬文化疼痛难当,倒拖着排扒木望正东上走了。龙须虎得胜回营,来见子牙,备言其事。众将俱以为大而无用,子牙也不深究所以,彼此相安不察。且说邬文化败走二十里,坐在一山崖上,擦腿摸腰,有一时辰,乃缓缓来至辕门。左右报入中军曰:“启元帅:邬文化在辕门等令。”袁洪分付:“令来。”邬文化来至帐前,参谒袁洪。袁洪责之曰:“你今初会战,便自失利,挫动锋锐,如何不自小心!”邬文化曰:“元帅放心。末将今夜劫营,管教他片甲不存,上报朝廷,下泄吾恨。”袁洪曰:“你今夜劫营,吾当助尔。”邬文化收拾打点,今夜去劫周营。此是子牙军士有难,故有此失。正是:
一时不察军情事,断送无辜填孟津。
话说子牙不意邬文化今夜劫营。将至二更时分,成汤营里一声炮响,喊声齐起,邬文化当头,撞进辕门。那是黑夜,谁人抵敌。冲开七层鹿角,撞翻四方木栅、挡牌,邬文化把排扒木只是横扫两边。也是周营军士有难,可怜被他冲杀得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,六十万人马在中军呼兄唤弟,觅子寻爷。又有袁洪协同,黑夜中袁洪放出妖气,笼罩住营中,惊动多少大小将官。子牙听得大汉劫营,急上了四不相,手执杏黄旗,护定身子,只听得杀声大振,心下着忙。又见大汉二目如两盏红灯,众门人各不相顾,只杀得孟津血水成渠。有诗为证:诗曰:
姜帅提兵会列侯,袁洪赌智未能休。
朝歌遣将能摧敌,周寨无谋是自蹂。
军士有灾皆在劫,元戎遇难更何尤。
可惜英雄徒浪死,贤愚无辨丧荒丘。
话说邬文化夤夜劫周营,后有袁洪助战;周将睡熟,被邬文化将排扒木两边乱扫,可怜为国捐躯,名利何在!袁洪骑马,仗妖术冲杀进营,不辨贤愚,尽是些少肩无臂之人,都做了破腹无头之鬼。武王有四贤保驾奔逃;子牙落荒而走;五七门徒借五遁逃去;只是披坚执锐之士,怎免一场大厄!该绝者难逃天数;有生者躲脱灾殃。且说邬文化直冲杀至后营,来到粮草堆根前。此处乃杨戩守护之所,忽听得大汉劫营,姜元帅失利,杨戩急上马看时,见邬文化来得势头凶,欲要迎敌,又顾粮草,心生一个计,且救眼下之厄,忙下马,念念有词,将一草竖立在手,吹口气,叫声:“变!”化了一个大汉,头撑天,脚踏地。怎见得,有赞为证,赞曰:
头有城门大,二目似披缸。鼻孔如水桶,门牙扁担长。
胡须似竹笋,口内吐金光。大呼“邬文化”,与吾战一场!
话说邬文化正尽力冲杀,灯光影里见一大汉,比他更觉长大,大呼曰:“那匹夫慢来!吾来也!”邬文化抬头看见,唬得魂不附体:“我的爷来了!”倒拖排扒木,回头就走,也不管好歹,只是飞跑。杨戩化身随后赶来一程,正遇袁洪。杨戩大呼曰:“好妖怪,怎敢如此!”使开三尖刀,飞奔杀来。袁洪使棍抵住。大战一回,杨戩祭哮天犬时,袁洪看见,化一道白光,脱身回营。且说孟津众诸侯闻袁洪劫姜元帅的大营,惊起南北二镇诸侯,齐来救应。两下混战,只杀到天明。子牙会集诸门人,寻见武王,收集败残人马,点算损折军兵有二十余万;帐下折了将官三十四员;龙须虎被邬文化排扒木绝其性命。军士有见龙须虎的头挂在排扒木上,因此报知。子牙闻龙须虎被乱军中杀死,子牙伤掉不已。众诸侯上帐,问武王安。杨戩来见子牙,备言:“邬文化冲杀,是弟子……如此治之,方救得行粮无虞。子牙曰:“一时误于检点,故遭此厄,无非是天数耳。”心下郁郁不乐,纳闷中军。
且说袁洪得胜回营,具本往朝歌报捷:“邬文化大胜周兵,尸塞孟津,其水为之不流。”群臣具贺:“自征伐西岐,从未有此大胜。”纣王大喜,日日纵乐,全不以周兵为事。且说杨戩来见子牙曰:“如今先将大汉邬文化治了,然后可破袁洪。”子牙曰:“须得……如此,方可绝得此人。”杨戩领会,走到孟津哨探路径。走有六十里,至一所在,地名蟠龙岭。此山湾环如蟠龙之势,中有空阔一条路,两头可以出入。杨戩看罢,心下大喜曰:“此处正好行此计也!”忙回见子牙,备言:“蟠龙岭地方可以行计。”子牙听说大喜,在杨戩耳边备说:“……如此如此,可以成功。”杨戩遂自去了。正是
计烧大将邬文化,须得姜公用此谋。
话说子牙令武吉、南宫适:“领二千人马,往蟠龙岭去埋伏引火之物,中用竹筒引线,暗埋火炮、火箭各项等物,岭上下俱用柴薪引火干燥物件,预备停当,只等邬文化来至,便可行之。”二将领令去讫。话说邬文化得了大功,纣王差官赍袍、带、表礼等物奖谕,袁洪、邬文化二将谢恩,打发天使回朝歌。不表。袁洪对邬文化曰:“荷蒙天子恩宠奖谕,邬将军,我等当得尽忠竭力,以报国恩,不负吾辈名扬于天下也。”邬文化曰:“末将明日使姜尚无备,再杀他个片甲无存,早早奏凯。”袁洪大喜,设宴庆赏。正谈笑间,探事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今有姜子牙与武王在辕门闲看吾营,不知有何原故,请令定夺。袁洪听报,即令邬文化:“暗出大营,抄出子牙之后擒之,如探囊取物耳。”邬文化领令,忙出右营门,撒开大步,拖排扒木,如飞云掣电而来,大呼曰:“姜尚休走!今番吾定擒你成功也。速速下骑受死,免吾费力。”子牙与武王见邬文化追来,拨转坐骑,望西南而逃。邬文化见子牙、武王落荒而走,放心追来。子牙回顾,诱邬文化曰:“邬将军,你放我君臣回营,得归故国,再不敢有犯边疆,吾群臣感将军洪恩不浅矣。”邬文化曰:“今番错过,千载难逢。”拚命赶来,那里肯舍。望前赶了一个时辰。姜子牙与武王是有脚力的;邬文化步行,又当得他是急急追赶,一气赶了五六十里,邬文化气力已乏,立住脚不赶了。子牙回头看时,见邬文化不赶,子牙勒转坐骑,大呼曰:“邬文化,你敢来与吾战三合么?”邬文化大怒曰:“有何不敢?”回身又望前赶来。子牙勒转四不相又走,看看赶至蟠龙岭了,子牙君臣进山口去了。邬文化大喜:“姜尚进山,似鱼游釜中,肉在几上!”随后追进山口。不知邬文化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二回 杨戩哪吒收七怪
诗曰:
梅山七怪阻周兵,逞异夸能苦战争。
狗宝虽凶谁独死,牛黄纵恶自戕生。
朱贞伏地先无项;杨显纵横后亦薨。
堪笑白猿多惹事,千年道行等闲倾。
话说武吉、南宫适望见子牙引邬文化进山,先让过子牙与武王,用木石叠断前山。只见邬文化赶进山口,不见了子牙、武王,立住了脚,迟疑四望,竟无踪迹。正欲回身出山,只听得两边炮响,杀声振地,山上用滚木大石叠断山口,军士用火弓、火箭、火炮、干柴等物望山下势放,只见四上下里火起,满谷烟生。怎见得好火,赞曰:
腾腾烈焰,滚滚烟生。一会家地塌山崩;霎时间雷轰电掣。须臾绿树尽沾红,顷刻青山皆带赤。那怕你铜墙铁壁,说甚么海阔河宽,汤着他烁石流金,遇着时枯泉辙涸。风乘火势逞雄威,火借风高拚恶毒。休说邬文化血肉身躯,就是满山中披毛带角的皆逢其劫。
话说邬文化见后面火起,叠断归路,抽身转奔进山来。那山脚下地炮、地雷发作,望上打来。可怜顶天立地大汉,陆地行舟的英雄,只落得倾刻化为灰烬!后人有诗叹之:
夜劫周营立大功,孟津河下逞英雄。
姜公妙算驱杨戩,火化蟠龙一阵风。
话说杨戩、武吉、南宫适见烧死了邬文化。俱回来见姜子牙,备言前事。子牙大喜;又谓杨戩曰:“只是袁洪此怪未除,如之奈何?”杨戩曰:“此怪乃梅山得道白猿,最是精灵,俟徐徐除之。”子牙曰:“且等东伯侯来至,诸侯方可进兵。”
话说袁洪闻报,知道烧死了邬文化,心中不乐,正独坐纳闷,忽报:“辕门外有一陀头求见。”袁洪传令:“请来。”少时,陀头至中军,打稽首曰:“元帅,贫道稽首了。”袁洪曰:“道者请了。道者从何处来?有何见谕?”陀头曰:“吾亦在梅山地方居住,与元帅相隔不远,姓朱,名子真。今知元帅为纣王出力,特来助一臂之力。不识元帅肯容纳否?”袁洪听说大喜,邀请陀头上坐。朱子真再三谦让,就席而坐。傍有参军殷破败、雷开二将听得又是梅山之士,乃相谓叹曰:“此又是常昊、吴龙一党。”袁洪命治酒管待朱子真。一宵不表。次日,朱子真提宝剑在手,率左右行至周营,坐名请元帅答话。军政官报入中军。子牙听见有道者,忙传令南北二处诸侯齐出辕门,排开队伍,自己亲率诸众弟子出辕门,列成阵势。见成汤旗门脚下,来一陀头。怎见得,有赞为证:
面如黑漆甚跷蹊,海下髭髯一剪齐。
长唇大耳真凶恶,眼露光华扫帚眉。
皂服丝绦飘荡荡,浑身冷气浸入肌。
梅山猪怪逢杨戩,不久周营现此躯。
话说朱子真步行至前,见子牙簇拥而至。子牙曰:“道者何人?”朱子真曰:“吾乃梅山炼气士朱子真是也。”姜子牙曰:“你不守分安居,来此何干?是自寻死亡也。”朱子真大笑曰:“成汤相传数十世,尔等世受国恩,无故造反,侵夺关隘,反言天命人心,真是妖言惑众,不忠不孝之夫!吾今日到此,快快下马纳降,各还故土,尚待你等以不死;如有半字不然,那时拿住,定碎尸万段,悔无及矣。”子牙大骂曰:“无知匹夫!你死在目前,尚不自知,犹自饶舌也!”朱子真仗剑来取子牙。只见傍有南伯侯麾下副将余忠——此人不信道术——使狼牙棒,面如紫枣,三柳长髯,飞马大呼曰:“此功留与我来取!”子牙见左哨来了余忠,一马当先,也不答话,使开棒夹头就打。朱子真手中剑劈面交还。步马相交,剑棒并举。未及二十合,朱子真转身就走。余忠随后赶来。子牙传令:“擂鼓呐喊,以助军威。”余忠追来,未及一里之余,朱子真乃是妖魅,足下阴风簇拥,一派寒雾笼罩,故马亦追之不上。朱子真把身子立住,余忠马看看至近,子真回头,把口一张,一道黑烟喷出,笼罩其身,现出本相,一口把余忠咬了半段,余忠尸骸倒于马下。朱子真复现元身,回奔而来,大呼曰:“姜子牙敢与吾立见雌雄么?”杨戩在旁,用照妖宝鉴一照,原来是一个大猪。杨戩把马催开,使三尖刀从后面大喝曰:“好业障少来!有吾在此!”使开刀,分顶门砍来。朱子真手中剑急架忙迎。步马相交,刀剑并举。未及数合,朱子真抽身就走。杨戩随后赶来。朱子真如前,复现原身,将杨戩一口吃去。子牙见杨戩如此,传令回兵进营,朱子真得胜,来见袁洪,袁洪大喜,治酒管待朱子真贺功。正饮之间,忽报:“袁门有一杰士求见。”袁洪传令:“令来。”少时,见一人面如傅粉,海下长髯,顶生二角,戴一顶束发冠,至帐下行礼毕,袁洪问曰:“杰士何方人氏?”其人答曰:“末将姓杨,名显,祖居梅山人氏。“此杰士乃是羊精也,借“羊”成姓,也是梅山一怪,俱是袁洪一起。只恐傍人看破,故此陆续而来,托姓借,以掩众人耳目。当日袁洪留在军中,赐坐饮酒。杨显与朱子真各自夸能斗胜,哓哓不休。殷破败自思:“此又是袁洪等一党妖孽耳!”默对雷开不语。只见大小将官正饮酒,方到二更时分,听得朱子真腹内有人言曰:“朱道人!你可知道吾是谁?”朱子真惊得魂不附体,忙问曰:“你是谁?你实在那里?”杨戩在腹内答曰:“吾乃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徒杨戩是也。今已在你腹内。你只知贪吃血食,不知在梅山吃了多少众生,今日你这业障罪恶贯盈,我把你的肝肠弄一弄!”把手在他心肝上一揸,朱子真大叫一声:“痛杀我也!”口称:“大仙饶了小畜罢!”杨戩曰:“你是欲生,欲死?”朱子真曰:“望大仙慈悲小畜在梅山也不知费几许辛苦,采天地灵气,吸日月精华,方能修成人形;今不知分量,干犯天威,望乞恕饶,真再生之德也!”杨戩曰:“你既要全生,你可速现原身,跪伏周营,吾当饶你性命;如不依吾言,我把你的心、肝、肺、腑都摘下你的来!”朱子真没奈何,有法也无处使,只得苦苦哀告。杨戩大叫曰:“如若迟了,吾就动手!”朱子真只得随现原形,是一个大猪,晃晃荡荡,走出辕门,就把袁洪急得抓耳挠腮,杨显恼得一天火发,有力也无有用处,只得听之而已。话说猪精走至周营辕门前跪伏,此时南宫适巡营,刚才四更,巡至辕门,只见一猪伏着,南宫适曰:“此是民间豢养的,怎走至此间来?等到天明,叫原人领去。”杨戩在猪腹内大呼曰:“南将军,报与姜元帅得知,此是梅山猪怪。今早见阵,是吾钻入他腹里,特来擒伏至此,快请元帅来辕门发落!”南宫适方悟,知是杨戩变化在他肚里,不觉大喜,忙进营门,至中军外帐,将云板敲响,请元帅升帐议事。内使传与子牙,子牙忙升帐。南宫适上帐启元帅曰:“杨戩收服梅山猪精,已在营门,请元帅发落。”子牙传令,命众将:“掌上灯球火把出营。”不一时,一声炮响,子牙率领众诸侯齐出辕门,看时,果是一口大猪,跪伏在地。子牙问曰:“你这业障,没来由,何苦自取杀身之祸!”杨戩在腹内应曰:“请元帅施行,斩除此怪,以绝后患。”子牙传令:“命南宫适行刑。”南宫适手起一刀,将猪头斩落在地。杨戩借血光而出,现了自己真身。众诸侯无不欣羡。子牙命将猪头挂在辕门号令。俱回营寨。不表。
只见袁洪谓杨显曰:“似此露出本相,成何体面!把吾辈在梅山千年道术,一代英名,俱成画饼,岂不愧哉!誓不与姜尚干休!”杨显曰:“杨戩他恃自己有变化之术,不意朱子真误中奸计,若不复此恨,岂能再立于人世!”二人正彼此痛恨,忽辕门官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有天使至,请令定夺。”袁洪忙出辕门,迎接天使。天使曰:“奉天子敕,命送一贤士至军前听用。”袁洪接了旨意,打发天使去了,复至中军坐下,命左右:“令来将参谒。”来将至中军参拜毕,袁洪亦问曰:“将军何名?”来者答曰:“末将姓戴,名礼,梅山人氏;闻纣主招贤,故不辞千里之远,特来效劳于麾下。”此怪也是梅山之狗精,恐怕被人识破,故此陆续而来,若为不知耳。袁洪与众将曰:“今日又添一贤士,定然与他决一雌雄。”随传令:“放炮呐喊。”三军排队伍出营,请子牙答话。周营军政司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有袁洪搦战。”子牙随带诸将出营。见袁洪走马至军前,子牙曰:“袁洪,你不知时务,眼见覆军杀将,天意可知。今纣恶贯盈,人神共怒,谅尔不过区区螳臂,敢与天下诸侯相拒哉!”袁洪笑曰:“你偶尔得胜,便自矜夸,量你今日断然无生回之理。”问左右曰:“谁与吾捉此反臣也?”左有杨显大呼曰:“俟末将擒此反贼!”子牙看来将白面长须,顶生二角。怎见得,有赞曰:
顶上金冠生杀气,柳叶甲挂龙鳞砌。
头生双角气峥嵘,白面长须声更细。
梅山妖孽号羊精,也至孟津将身毙。
从来邪正到头分,何苦身投罗网地。
话说杨显走马摇戟,冲杀过来。杨戩在旗门下用照妖鉴一照,却是一只羊精。杨戩收鉴,走马舞三尖刀,也不答话,接住厮杀。刀戟并举,杀在虎穴龙潭。二将正战之间,只见成汤营里一将,使两口刀,飞奔前来,大叫曰:“杨兄弟,吾来助尔一臂之力!”子牙傍有哪吒登风火轮,使开火尖枪迎来。怎见的此怪,有诗为证:
嘴尖耳大最蹊跷,遍体妖光透九霄。
七怪之中他是首,千年得道一神獒。
话说哪吒用枪阻住,大呼曰:“匹夫慢来!通名来,好记功劳薄。”来将答曰:“吾乃袁洪副将戴礼是也。”哪吒使开枪,劈胸就刺。戴礼双刀急架相还。轮马相交,刀枪并举,大战在一处。且说杨戩战杨显有二三十合,杨显拨马便走。杨戩赶来。杨显在马上吐出一道白光,连马罩住,现原身来伤杨戩,杨戩化一只白额斑斓猛虎。杨显见杨戩变了一只猛虎,已克治了他,急欲逃走,早被杨戩一刀砍为两段。杨戩割下羊头,大叫曰:“启元帅:弟子又杀了梅山一怪也!”戴礼与哪吒正酣战间,戴礼口内吐出一粒红珠,有碗口大小,望哪吒顶门打来。哪吒见势头凶凶,谅不能治伏,只得闪一枪败下阵来。杨戩见哪吒失机,走马大呼曰:“业障不得无礼!吾来也!”使开三尖刀来战戴礼。二人大战二十余合,戴礼拨马便走。杨戩纵马赶来。戴礼又吐出一粒红珠,现出光华,来伤杨戩。杨戩祭起哮天犬,飞在空中,此犬乃是仙犬,看见此珠,十分凶恶,竟让过他的珠来奔戴礼。戴礼见仙犬奔来,正欲抽身逃走,早被哮天犬一口咬住,不能挣挫。杨戩手起一刀,挥于马下。有诗为证,恃曰:
梅山狗怪逞猖狂,炼宝伤人势莫当。
岂意仙犬能伏怪,红尘血染命空亡。
话说杨戩又杀了狗怪,掌鼓回营。子牙升帐,见杨戩屡破诸怪,大喜,庆贺杨戩。不表。
且说袁洪回至中军,又见戴礼被戮,现出原形,心下甚是不乐。众将交头接耳,纷纷议论,十分没趣。忽辕门官来报:“启元帅:辕门外有一大将求见。”袁洪传令:“令来。”少时,令至帐前,见一人身高一丈六尺,顶生双角,卷嘴,尖耳,金
甲,红袍,全身甲胄,十分轩昂,戴紫金冠,近前施礼。袁洪问曰:“将军高姓?大名?”来将答曰:“末将姓金,双名大升,祖贯梅山人氏。”此来者又是牛怪,用三尖刀,力大无穷,今来助袁洪,俱是梅山七怪之数。袁洪故问,以遮众人耳目。袁洪乃设酒管待。次日,金大升上了独角兽,提三尖刀,至周营搦战。哨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成汤营有一大将请战。”子牙对众将问曰:“谁见阵走一遭?”言未毕,傍有郑伦出而言曰:“末将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郑伦上了金睛兽,拎降魔杵,出了营门,见对面一将,生的异怪雄伟,郑伦问曰:“来者何人?”金大升答曰:“吾乃袁洪麾下副将金大升是也。尔是何人?快通名来。”郑伦答曰:“吾乃总督五军上将军郑伦是也。吾观你异相非人,焉敢阻时雨之师,有逆天之罪!早早归周,共破独夫,以诛无道。如不知机,自取辱身之祸。”金大升大怒,催开独角兽,使三尖刀砍来。郑化手中杵劈面相迎。二兽相交,大战数合。金大升乃是牛怪,腹内炼成一块牛黄,有碗口大小,喷出来,如火电一般。郑伦不及提防,正中脸上,打伤鼻孔,腮绽唇裂,倒撞下兽去,被金大升手起一刀,挥为两段。可怜!正是:
胸中奇术成何用,只落名垂在史篇。
话说金大升斩了郑伦,掌鼓回营。报马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郑伦被汤营大将金大升所伤,请令定夺。”子牙闻报,着实伤悼,叹曰:“郑伦屡建大功,自从苏侯归周,一路督粮,有功王室,岂知至此丧于无名下将之手,情实可伤!”子牙泪下如雨。有诗以吊之,诗曰:
胸中妙术孰能班,岂意遭逢丧此间!
惟有清风常作伴,忠魂依旧返家山。
话说子牙次日令下:“谁为郑伦报恨走一遭?”傍有杨戩应声答曰:“弟子愿往。”子牙许之。杨戩随即上马提刀,至成汤营前,坐名要金大升出来答话。少时,凶成汤营内炮声响处,只见金大升坐独角兽,来至军前,大呼曰:“来者通名!”杨戩曰:“吾乃杨戩是也。你就是金大升么?”大升曰:“然也。”杨戩舞刀直取。金大升手中三尖刀赴面来迎。二将俱是三尖刀,往来冲突,一场大战,有三十余合。杨戩先未曾用照妖鉴照他,不防金大升喷出牛黄,此宝犹如火块飞来。杨戩见来得太急,化一道金光,往正南而走。金大升随后赶来。大升的独角兽来的快,杨戩忙取照妖鉴出来照时,却原来是个水牛。杨戩回身,正欲变化拿他,忽然前面一阵香风缥缈,异味芳馨,氤氲遍地,有五彩祥云,隐隐中一对黄幡飘荡,当中有一位道姑,跨青鸾而至;傍有女童三四对,应声叫曰:“杨戩早来见娘娘圣驾!”杨戩听说,乃向前抄手施礼曰:“弟子杨戩参见娘娘。”那道姑曰:“杨戩,吾非别神,乃女娲娘娘是也。今见成汤数尽,周室当兴,吾特来助你降伏梅山之怪。”令杨戩立于一傍,乃命青云女童:“将此宝去把那业障牵来。”青云女童接宝在手,只见金大升足踏阴云,提刀赶来。青云女童上前拦住,大呼曰:“那业障!娘娘圣驾在此,休得无礼!今奉娘娘法旨,特来擒你!”金大升大怒,将刀往上一举,劈面砍来。青云女童将伏妖索祭起空中,只见黄巾力士将金大升穿起鼻子来,用铜锤把金大升脊背上打了三四锤,一声雷响,金大升现出原身,乃是一匹水牛。杨戩向前倒身下拜:“弟子杨戩愿娘娘圣寿无疆!”女娲曰:“杨戩,你且将牛怪带回周营发落;我还助你收伏白猿精怪也。”杨戩别了女娲娘娘,把牛牵着回来。且说子牙在中军,听报到:“杨戩化一道金光往正南上去了。这大将赶去,不知凶吉。”子牙惊疑不定。哪吒曰:“杨戩自有运用,元帅何必惊疑?”子牙曰:“方今东伯侯人马未至,况有梅山七怪阻住吾师,使吾心下不能安然。”言未毕,只见报马来报:“启元帅:杨戩回来。”子牙令至帐前,问其原故。杨戩把女娲娘娘收伏牛怪之事说了一遍,“……今至辕门,请元帅发落。”子牙传令:“请众诸侯齐至大营门,看吾号令此怪。”少时,众诸侯齐至辕门,子牙命牵过牛怪,用缚妖索将此怪缚在地下,令南宫适行刑。南宫适手起一刀,将牛头斩下。孟津河八十万人马齐声喝采。子牙命将牛头挂在旗竿上号令,掌鼓回营。却说袁洪已知梅山众弟兄俱被子牙所灭,欲前而不能进,欲后而不能退,着实无计,事属两难,心下甚是忧疑。不表。
只见子牙回营升帐,问杨戩曰:“梅山绝了几怪?”杨戩掐指一算:“启元帅:已灭了六怪。”子牙曰:“今晚传与众诸侯:二更时分齐劫成汤大营。”又令杨戩:“你可单劫袁洪,取巧降伏此怪,大事可定。”杨戩答曰:“弟子同哪吒双去建功,更觉易于为力。”子牙许之,仍将众将分派已定。不表。却说袁洪在营中与参军殷破败、雷开二将议曰:“今主上命吾等在此守御,此处周兵虽多,能者甚少,况连日朝歌不曾见有救兵,亦不曾见吾捷报,恐天子忧心,深属不便。”命中军具疏往朝歌,请天子速发援兵前来接应。中军官具表求救。且说子牙亲乘坐骑,时至二更,一声炮响,周兵呐一声喊,齐杀进成汤营里去。正是:
黑夜冲营无准备,三军无故受灾殃。
话说南伯侯鄂顺领二百诸侯,一齐奋勇当先;北伯侯崇应鸾冲杀进左营;李靖、韦护、雷震子冲杀进右营;杨戩、哪吒杀入大营,进中军来战袁洪。且说袁洪听得周将劫营,忙上马,使一根铁棍,方出中军,恰逢杨戩,也不答话,二马相交,只杀得愁云荡荡,惨雾纷纷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,诗曰:
夜劫汤营神鬼惊,喊声齐发鼓锣鸣。
军兵奋勇谁堪敌,将士施威孰敢撄。
破败无心贪恋战,雷开有意奔途程。
梅山七怪从今灭,扫荡妖氛宇宙清。
话说众诸侯齐杀入成汤营里,只杀的尸横绿野,血满沟渠,哀声惨切,不堪听闻。只见杨戩大战袁洪,袁洪现出原身,起在半空,将杨戩劈头一棍,打得火星迸出。杨戩有七十二变,随化一道金光,起在空中,也照袁洪顶上一刀劈将下来。这袁洪也有八九工夫,随刀化一道白气,护住其身。杨戩大喝曰:“梅山猴头,焉敢弄术!拿住你定要剥皮抽筋!”袁洪大怒曰:“你有多大本领,敢将吾兄弟尽行杀害,我与你势不两立!必擒你碎尸万段,以报其恨!”他二人各使神通,变化无穷,相生相克,各穷其技,凡人世物件、禽兽,无不变化,尽使其巧,俱不见上下。袁洪暗思:“此时其兵已攻破大营,料不能支,且将他诓上梅山,入吾巢穴,使他不能舒展,那时再擒他不难。”遂弃了大营,往梅山逃去。不表。且说众诸侯追杀成汤残败人马,杀到天明,子牙鸣金收兵,众诸侯各自回营。正是:
诸侯鞭敲金镫响,子牙全胜进辕门。
话说杨戩见袁洪纵祥光前去,乃弃了马,亦纵步借土遁紧紧追赶。只见袁洪随变一块怪石立在路傍。杨戩正赶,忽然不见了袁洪,即运神光,定睛观看,已知袁洪化为怪石;随即变一石匠,手执锤钻,上前锤他。袁洪知他识破,便化阵清风往前去了。如此两家各使神通,看看赶上梅山,忽的又不见了袁洪。杨戩上得梅山,果然好景。怎见得,有诗为证:诗曰:
梅山形势路羊肠,古柏乔松两岸傍。
飒飒阴风云雾长,妖魔假此匿行藏。
话说杨戩上了梅山,四面观望一遍,忽听得崖下一声响,窜出千百小猴儿,手执棍棒,齐来乱打杨戩。杨戩见众小猢猴左右乱打,情知不能取胜,“不若脱身下山。”杨戩化道金光去了。方才转过一坡,只听一派仙乐之音,满地祥云缭绕,又见女娲娘娘驾临。杨戩俯伏山下,叩首曰:“弟子杨戩不知娘娘圣驾降临,有失回避,望娘娘恕罪!”女娲曰:“你虽是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徒,善会八九变化,不能降伏此怪。吾将此宝授你,可以收伏此恶怪也。”杨戩叩首拜谢。女娲娘娘自回宫去了。杨戩将此宝展开看时,心中甚是欢喜。此宝乃“山河社稷图”。杨戩一一依法行之,悬于一大树上。杨戩复上梅山,依旧找寻原路。话说袁洪见杨戩复上梅山,乃大呼曰:“杨戩,你此来是自送死也!”杨戩大笑曰:“你今日谅无生理!”使开刀,直取袁洪。袁洪也使开棍劈面交还。二人大战一会,杨戩转身就走。袁洪随后赶来。杨戩下了梅山,往前又走,忽见前面一座高山,杨戩径上了山。袁洪随赶上山来。不知此山乃女娲娘娘赐的“山河社稷图”变化的。袁洪赶上山来,入于圈套,再不能下山。杨戩将身一纵,下了“山河社稷图”,只见袁洪在山上左撺右跳。不知性命如何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九十三回 金吒智取游魂关
诗曰:
斗柄看看又向东,窦荣枉自逞雄风。
金吒设智开周业,彻地多谋弄女红。
总为浮云遮晓日,故教杀气锁崆峒。
须知王霸终归主,枉使生灵泣路穷。
话说袁洪上了“山河社稷图”,如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,思山即山,思水即水,想前即前,想后即后,袁洪不觉现了原身。忽然见一阵香风扑鼻,异样甜美,这猴子爬上树去一望,见一株桃树,绿叶森森,两边摇荡,下坠一枝红滴滴的仙桃,颜色鲜润,娇嫩可爱。白猿看见,不觉忻羡,遂攀枝穿叶,摘取仙桃下来,闻一闻,扑鼻馨香,心中大喜,一口吞而食之。方才倚松靠石而坐,未及片时,忽然见杨戩仗剑而来。白猿欲待起身,竟不能起。不知食了此桃,将腰坠下,早被杨戩一把抓住头皮,用缚妖索捆住,收了“山河社稷图”,望正南谢了女娲娘娘,将白猿拎着,径回周营而来。有诗单赞女娲授杨戩秘法,伏梅山七怪,诗曰:
悟道投师在玉泉,秘传九转妙中玄,
离龙坎虎分南北,地户天门列后先。
变化无端还变化,坤乾颠倒合坤乾。
女娲秘授真奇异,任你精灵骨已穿。
话说杨戩擒白猿来至辕门,军政官报入中军:“启元帅:杨戩等令。”子牙命:“令来。”杨戩来至中军,见子牙,曰:“弟子追赶白猿至梅山,仰仗女娲娘娘秘授一术,已将白猿擒至辕门,请元帅发落。”子牙大喜,命:“将白猿拿来见我。”少时,杨戩将白猿拥至中军帐。子牙观之,见是一个白猿,乃曰:“似此恶怪,害人无厌,情殊痛恨!”令:“推出斩之!”众将把白猿拥至辕门,杨戩将白猿一刀,只见猴头落下地来,他项上无血,有一道清气冲出,颈子里长出一朵白莲花来;只见花一放一收,又是一个猴头。杨戩连诛数刀,一样如此,忙来报与子牙。子牙急出营来看,果然如此。子牙曰:“这猿猴既能采天地之灵气,便会炼日月之精华,故有此变化耳。这也无难……”忙令左右排香案于中,子牙取出一个红葫芦,放在香几之上,方揭开葫芦盖,只见里面升出一道白线,光高三丈有余。子牙打一躬:“请宝贝现身!”须臾间,有一物现于其上,长七寸五分,有眉,有眼,眼中射出两道白光,将白猿钉住身形。子牙又一躬:“请法宝转身!”那宝物在空中,将身转有两三转,只见白猿头已落地,鲜血满流。众皆骇然。有诗赞之,诗曰:
此宝昆仑陆压传,秘藏玄理合先天。
诛妖杀怪无穷妙,一助周朝八百年。
话说子牙斩了白猿,收了法宝,众门人问曰:“如何此宝能治此巨怪也?”子牙对众人曰:“此宝乃在破万仙阵时,蒙陆压老师传授与我,言后有用他处,今日果然。大抵此宝乃用宾铁修炼,采日月精华,夺天地秀气,颠倒五行,到工夫圆满,如黄芽白雪,结成此宝,名曰:‘飞刀’。此物有眉,有眼,眼里有两道白光,能钉人仙妖魅泥丸宫的元神,纵有变化,不能逃走。那白光顶上如风轮转一般,只一二转,其头自然落地。前次斩余元即此宝也。”众人无不惊叹:“乃武王之洪福,故有此宝来克治之耳。”不言子牙斩了白猿,且说殷破败、雷开败回朝歌,面见纣王,备言:“梅山七怪化成人形,与周兵屡战,俱被陆续诛灭,复现原形,大失朝廷体面,全军覆没;臣等只得逃回。今天下诸侯齐集孟津,旌旗蔽日,杀气笼罩数百里。望陛下早安社稷为重,不可令诸侯一至城下,那时救解迟矣。”纣王着忙,急急设朝,问两班文武曰:“今周兵猖獗,如何救解?”众官钳口不言。有中大夫飞廉出班奏曰:“今陛下速行旨意,张挂朝歌四门:如能破得周兵,能斩将夺旗者,官居一品。古云:‘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’况鲁仁杰才兼文武,令彼调团营人马,训练精锐,以待敌军,严备守城之具,坚守勿战,以老其师。今诸侯远来,利在速战。一不与战,以待彼粮尽,彼不战自走;乘其乱以破之,天下诸侯虽众,未有不败者也,此为上策。”纣王曰:“卿言甚善。”随传旨意,张挂各门,一面令鲁仁杰操练士卒,修理攻守之具。不表。
且说金吒、木吒别了子牙,兄弟二人在路商议。金吒曰:“我二人奉姜元帅将令来救东伯侯姜文焕进关,若与窦荣大战,恐不利也。我和你且假扮道者,诈进游魂关反去协助窦荣,于中用事,使彼不疑;然后里应外合,一阵成功,何为不美。”木吒曰:“长兄言得甚善。”二人分付使命:“领人马先去报知姜文焕,我弟兄二人随后就来。”使命领人马去讫。金、木二吒随借土遁,落在关内,径至帅府前,金吒曰:“门上的,传与你元帅得知,海外有炼气士求见。”门官不敢隐讳,急至殿前启曰:“府外有二道者,口称海外之士,要见老爷。”窦荣听说,传令:“请来。”二人径至檐前,打稽首曰:“老将军,贫道稽首了。”窦荣曰:“道者请了。今道者此来,有何见谕?”金吒答曰:“贫道二人乃东海蓬莱岛炼气散人孙德、徐仁是也。方才我兄弟偶尔闲游湖海,从此经过,因见姜文焕欲进此关,往孟津会合天下诸侯,以伐当今天子;此是姜尚大逆不道,以惶惑之言挑衅天下诸侯,致生民涂炭,海宇腾沸。此天下之叛臣,人人得而诛之者也。我弟兄昨观乾象,汤气正旺,姜尚等徒苦生灵耳。吾弟兄愿出一臂之力,助将军先擒姜文焕,解往朝歌;然后以得胜之兵,掩诸侯之后,出其不意,彼前后受敌,一战乃成擒耳。正所谓‘迅雷不及掩耳’,此诚不世出之功也。但贫道出家之人,本不当以兵戈为事,因偶然不平,故向将军道之,幸毋以方外术士之言见诮可也。乞将军思之。”窦荣听罢,沉吟不语。傍有副将姚忠厉声大呼曰:“主将切不可信此术士之言!姜尚门下方士甚多,是非何足以辨?前日闻报,孟津有六百诸侯协助姬发。今见主将阻住来兵,不能会合孟津,姜尚故将此二人假作云游之士,诈设麾下,为里应外合之计。主将不可不察,毋得轻信,以堕其计。”金吒听罢,大笑不止,回首谓木吒曰:“道友,不出你之所料。”金吒复向窦荣曰:“此位将军之言甚是。此时龙蛇混杂,是非莫辨,安知我辈不是姜尚之所使耳?在将军不得不疑。但不知贫道此来,虽是云游,其中尚有原故。因吾师叔在万仙阵死于姜尚之手,屡欲思报此恨,为独木难支,不能向前;今此来特假将军之兵,上为朝廷立功,下以报天伦私怨,中为将军效一臂之劳,岂有他心。既将军有猜疑之念,贫道又何必在此琐琐也!但剖明我等一点血诚,自当告退。”道罢,抽身就走,抚掌大笑而出。窦荣听罢金吒之言,见如此光景,乃沉思曰:“天下该多少道者伐西岐,姜尚门下虽多,海外高人不少,岂得恰好这两个就是姜尚门人?况我关内之兵将甚多,若只是这两个,也做不得甚么事,如何反疑惑他?据吾看他意思,是个有道之士,况且来意至诚,不可错过。”忙令军政官赶去,“速请道者回来!”正是:
武王洪福摧无道,故令金吒建大功。
话说军政官赶上金、木二吒,大呼曰:“二位师父,我老爷有请!”金吒回头,看见有人来请,对使者正色言曰:“皇天后土,实鉴我心。我将天下诸侯之首送与你们老爷,你老爷反辞而不受,却信偏将之疑,使我蒙不智不耻,如今我断不回去!”军政官苦苦坚执不放,言曰:“师父若不回去,我也不敢去见老爷。”木吒曰:“道兄,窦将军既来请俺回去,看他怎样待我们。若重我等,我们就替他行事;如不重我等,我们再来不迟。”金吒方勉强应允。二人回至府前,军政官先进府通报。窦荣命:“快请来!”二人进府,复见窦荣,窦荣忙降阶迎接,慰之曰:“不才与师父素无一面,况兵戈在境,关防难稽,在不才副将不得不疑。只不才见识浅薄,不能立决,多有得罪于长者,幸毋过责,不胜顶戴!今姜尚聚兵孟津,人心摇撼;姜文焕在城下,日夜攻打,不识将何计可解天下之倒悬,擒其渠魁,殄其党羽,令万姓安堵,望老师明以教我,不才无不听命。”金吒曰:“据贫道愚见:今姜尚拒敌孟津,虽有诸侯数百,不过乌合之众,人各一心,久自离散;只姜文焕兵临城下,不可以力战,当以计擒之。其协从诸侯,不战而自走也。然后以得胜之师,掩孟津之后,姜尚虽能,安得豫为之计哉。彼所恃者天下诸侯,而众诸侯一闻姜文焕东路被擒,挫其锋锐,彼众人自然解体;乘其离而战之,此万全之功也。”窦荣闻言大喜,慌忙请坐,命左右排酒上来。金、木二吒曰:“贫道持斋,并不用酒食。”随在殿前蒲团而坐。窦荣亦不敢强。一夕晚景已过。次日,窦荣升殿,聚众将议事,忽报:“东伯侯遣将搦战。”窦荣对金、木二吒曰:“今日东伯侯在城下搦战,不识二位师父作何计以破之?”金吒曰:“贫道既来,今日先出去见一阵,看其何如,然后以计擒之。”道罢,忙起身提剑在手,对窦荣曰:“借老将军捆绑手随吾压阵,好去拿人。”窦荣听罢大喜,忙传令:“摆队伍,吾自去压阵。”关内炮声响亮,三军呐喊,开放关门,一对旗摇,金吒提剑而来。怎见得,正是:
窦荣错认三山客,咫尺游魂关属周。
话说金吒出关,见东伯侯门旗脚下一员大将,金甲,红袍,走马军前,大呼曰:“来此道者,先试吾利刃也!”金吒曰:“尔是何人?早通名来。”来将答曰:“吾乃东伯侯麾下总兵官马兆是也。道者何人?”金吒曰:“贫道是东海散人孙德。因见成汤旺气正盛,天下诸侯无故造反,吾偶闲游东土,见姜文焕屡战多年,众生涂炭,吾心不忍,待发慈悲,擒拿渠魁,殄灭群虏,以救众生。汝等知命,可倒戈纳降,尚能待尔等以不死;如若半字含糊,叫你立成齑粉!”言罢,纵步绰剑来取马兆。马兆手中刀急架来迎。怎见金吒与马兆一场大战,有诗为证,诗曰:
纷纷戈甲向金城,文焕专征正未平。
不是金吒施妙策,游魂安得渡东兵。
话说金吒大战马兆,步马相交,有三二十合,金吒祭起遁龙桩,一声响,将马兆遁住。窦荣挥动兵戈,一齐冲杀。东兵力战不住,大败而走。金吒命左右将马兆拿下,与窦荣掌得胜鼓进关。窦荣升殿坐下,金吒坐在一傍。窦荣令左右:“将马兆推来。”众军士把马兆拥至殿前,马兆立而不跪。窦荣喝曰:“匹夫!既被吾擒,如何尚自抗礼?”马兆大怒,骂曰:“吾被妖道邪术遭擒,岂肯屈膝于你无名鼠辈耶!一死何足惜,当速正典刑,不必多说。”窦荣喝令:“推出斩之!”金吒曰:“不可。待吾擒了姜文焕,一齐解送朝歌,以法归朝廷,足见老将军不世之功,非虚冒之绩,岂不美哉!”窦荣见金吒如此手段,说话有理,便倚为心腹,随传令:“将马兆囚在府内。”不表。且说东伯侯姜文焕闻报,金吒将马兆拿去,姜文焕大喜:“进关只在咫尺耳!”次日,姜文焕布开大队,摆列三军,鼓声大振,杀气迷空,来关下搦战。哨马报入关中,窦荣忙问金、木二吒曰:“二位老师,姜文焕亲自临阵,将何计以擒之,则功劳不小。”金、木二吒慨然应曰:“贫道此来,单为将军早定东兵,不负俺弟兄下山一场。”随即提剑在手,出关来迎敌。只见东伯侯姜文焕一马当先,左右分大小众将。怎生打扮,有赞为证,赞曰:
顶上盔,攒六瓣;黄金甲,锁子绊;大红袍,团龙贯;护心镜,精光焕;白玉带,玲花献;勒甲绦,飘红焰;虎眼鞭,龙尾半;方楞锏,宾铁煅;胭脂马,毛如彪;斩将刀,如飞电。千战千赢东伯侯,文焕姓姜千古赞。
话说金、木二吒大呼曰:“反臣慢来!”姜文焕曰:“妖道通名!”金吒答曰:“吾乃东海散人孙德、徐仁是也。尔等不守臣节,妄生事端,欺君反叛,戕害生灵,是自取覆宗灭嗣之祸;可速倒戈,免使后悔。”姜文焕大骂曰:“泼道无知,仗妖术擒吾大将,今又巧言惑众,这番拿你,定碎尸以泄马兆之恨!”催开马,使手中刀,飞来直取。金吒手中剑劈面交还。步马相交,有七八回合,姜文焕拨马便走。金、木二吒随后赶来。约有一射之地,金吒对东伯侯曰:“今夜二更,贤侯可引兵杀至关下,吾等乘机献关便了。”姜文焕谢毕,挂下钢刀,回马一箭射来。金、木二吒把手中剑望上一挑,将箭拨落在地。金吒大骂曰:“奸贼!敢暗射吾一箭也!吾且暂回,明日定拿你以报一箭之恨!”金、木二吒回关,来见窦荣。窦荣问曰:“老师为何不用宝贝伏之?”金吒答曰:“贫道方欲祭此宝,不意那匹夫拨马就走;贫道赶去擒之,反被他射了一箭。待贫道明日以法擒之。”三人正在殿上讲议,忽后边报:“夫人上殿。”金、木二吒见一女将上殿,忙向前打稽首。夫人问窦荣曰:“此二位道者何来?”窦荣曰:“此二位道长乃东海散人孙德、徐仁是也;今特来助吾共破姜文焕。前日临阵,擒获马兆;待明日用法宝擒获姜文焕等,以得胜之师,掩袭姜尚之后,此长驱莫御之策,成不世之功也。”夫人笑曰:“老将军,事不可不虑,谋不可不周,不可以一朝之言倾心相信。倘事生不测,急切难防,其祸不小。望将军当慎重其事。古云:‘将欲取之,必固与之。’愿将军详察。”金、木二吒曰:“窦将军在上:夫人之疑,大似有理。我二人又何必在此多生此一番枝节耶,即此告辞。”金、木二吒言毕,转身就走。窦荣扯住金、木二吒曰:“老师休怪。我夫人虽系女流,亦善能用兵,颇知兵法。他不知老师实心为纣,乃以方士目之,恐其中有诈耳。老师幸毋嗔怪,容不才陪罪。俟破敌之日,不才自有重报。”金吒正色言曰:“贫道一点为纣真心,惟天地可表。今夫人相疑,吾弟兄若飘然而去,又难禁老将军一段热心相待,只等明日擒了姜文焕,方知吾等一段血诚。只恐夫人难与贫道相见耳。”夫人不觉惭谢而退。窦荣与金吒议曰:“不知明日老师将何法擒此反臣,以释群疑,以畅众怀?”金吒曰:“明日会兵,当祭吾法宝,自然立擒姜文焕耳。文焕被擒,余党必然瓦解。然后往孟津会兵,以擒姜子牙,可解诸侯之兵也。”窦荣听说大喜。回内室安息。金、木二吒静坐殿上。将至二更,只听得关外炮声大振,喊杀连天,金鼓大作,杀至关下,架炮攻打。有中军官入府,击云板,急报窦荣。窦荣忙出殿,聚众将上关,有夫人彻地娘子披挂提刀而出。金吒对窦荣曰:“今姜文焕恃勇,乘夜提兵攻城,出我等之不意。我等不若将计就计,齐出掩杀,待贫道用法宝擒之,可以一阵成功,早早奏捷。夫人可与吾道弟谨守城池,毋使他虞。”夫人听罢,满口应允:“道者之言,甚是有理。我与此位守关,你与此位出敌。我自料理城上,乘此夤夜,可以成功也。”正是:
文焕攻关归吕望,金吒设计灭成汤。
话说窦荣听金吒之言,整点众将士,方欲出关,有夫人之言曰:“夤夜交兵,须是谨慎,毋得贪战,务要见机,不得落他圈套。将军谨记,谨记!”看官:这是彻地夫人留心防关,恐二位道者有变,故此叮咛嘱付耳。金吒见夫人言语真切,乃以目送情与木吒。木吒吒已解其意,只在临机应变而已,亦以目两相关会,随同彻地夫人在关上驻紥防卫。只见窦荣开关,把人马冲出,窦荣在旗门脚下见姜文焕滚至军前,窦荣大喝曰:“反臣!今日合该休矣!”姜文焕也不答话,仗手中刀直取窦荣。窦荣以手中刀赴面交还。二马相交,双刀并举。怎见得,有诗赞之,诗曰:
杀气腾腾烛九天,将军血战苦相煎。
扶王碧血垂千古,为国丹心勒万年。
文焕归周扶帝业,窦荣尽节丧黄泉。
谁知运际风云会,八百昌期兆已先。
话说窦荣挥动众将,两军混战,只杀得天愁地暗,鬼哭神嚎,刀枪响亮,斧剑齐鸣,喊杀之声振地,灯笼火把如同白昼,人马凶勇似海沸江翻。且言金吒纵步,在军中混战,观见东伯侯带领二百镇诸侯围将上来,金吒急祭起遁龙桩,一声响,先将窦荣遁住。不知老将军性命若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